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导师:赋能者
现在每个人都争着说:“你读了博士,我也要读。”可是,for what?为什么要去读?社会都在说状元好,大家都去考状元,可古时的李时珍,唐寅可都是落榜的人啊。所以我们的目的性不对,模仿别人的时候,不知道本身的意义是什么,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思想,渗透在我们社会的方方面面。
我今年作为研究生导师,在研究生刚入组时说:“你们要变成肆意生长的大树,哪有阳光,哪有水,哪有好的,你就去找,而不是长成一棵棵被人修剪的树。”学生会觉得我是enabler(赋能者),是一个学生梦想的助长器,我很少会对学生想做的东西说No。我们搭建一个平台,点燃起一个人真正去追求知识,按照好奇心去摸索、探索的热情,这才是教育的真谛。教育不是让学生帮我成为杰青,帮我得奖,帮我成为院士,到最后,学生们都成了老师的炮灰,这不是真正的教育。
导师到底如何对待学生?是在边上当教练,让学生成功,播撒种子,让每一个学生都变成参天大树,还是让学生都变成你边上的土壤,最后你自己成就一棵参天大树?这就是教育领域最值得深思的问题。中国现在的教育,就在于有很多人成就了自己,一将成名万骨枯,终究会有人成为那堆白骨。
教育的文化生态构建得合理,应该是很多东西都能冒出来。很多学生找我说找不着方向,不知道做什么,但其实处处都是方向,什么都可以做,可关键在于:为什么在不同的老师嘴里,有些学生遇到了No?
很有可能是因为那些老师是围绕他们自己在发展科学,而不是围绕着教育的本质来发展科学,那些老师完全可以雇一堆的技术人员帮助他,而不是对着学生这么做。我们培养的学生是要让他超过老师,而不是给老师当炮灰,这是学生和一个技术人员的差别。
社会文化:价值的错位
我们的教育出了问题,也可以说,这是我们文化方面的缺陷。我们很少自省:这也许不是你要的事情,这也许不是你要过的生活。我们真正需要的是各行其道,君子和而不同,大家能和和气气的共处,相互尊重,但是你有你的主见,我有我的活法,大家就会不一样。
“在外面听老师的,假装应付一下就可以,在家里不需要再这么做。”社会的价值和家庭、私人都存在错位,没有一致起来。可是在国外,中小学、幼儿园老师教你的事情和家里要求的是一致的,所以学生不需要出去做两面人,说两面话,不需要再对鬼说鬼话,对人说人话。
这是一个成本很高的问题,甚至把我们变成了很复杂的一个人,让我们越来越缺少Integrity(诚实,又可译为完整人格)。如果培养的人总有两面性,在听别人话时,明明别人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你,但你非要曲意去理解,非要说他说的话与他心里想的不一样,那你只能经常去猜,这个猜往往是会猜错的,错了你再去执行,做出来的东西就是无效的。
小时候每天吃完饭,我母亲都要倒刷锅水,可那时根本就没有排水设施,她就在房屋外面外面弄一个罐子,先把水倒罐子里面集中收集,再倒把罐子里的水倒在别的地方去,而当时其他人都直接将废水倒在地上。我永远忘不了她的一句叮嘱:“无论如何听老师的话。”有次我在外面被人揍了,耍赖不回家,想着要让我爸来评理:“这家伙揍了我,凭什么?”所以我就在学校门口等着我爸来,一等不来二等不来,直到黄昏时,食堂、打水房都关门了,我爸来了。他见我说:“怎么还不回家?你就出来打水怎么会这么长时间没回去?”我跟他讲说谁谁谁打了我,我爸一脚踢到我的屁股上:“回家!”就这两个字。可是现在,有的家长就会说“什么,他欺负了你?我杀了他去!”现在的家庭变成了什么样子?社会是统一的吗?不统一。我那时候被别人欺负了,父母觉得你受欺负是应该的,你肯定得罪了别人,你做错了别的事在先。我被踢一脚,回去再二话没说,还真挺郁闷。这就是六七十年代时我的家庭。
所以我21岁出国之前没怎么见识过“两面派”,没怎么感受到家里告诉我的那套,和社会上告诉我那套不一样。你们问我80年代的国外和国内区别在哪儿?区别就是:第一,国外会更有些自由自在的感觉;第二,透明、简单、诚信,非常清楚。你说出来的话,我不用揣摩,就知道你说的是什么。
我在国外教了20多年书,留学和工作总共是28年。等我回到国内来的时候,听到一个人说:“老师我想干……。”我马上帮他安排,可事情推进到一半时他又会说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,您误会了。”说出来的话常常是废话,逼不得已,最后我只能和每个人说:“你一定要告诉我你真想着干什么,你要是不认真告诉我,我可能就做错了。”
少数一些人总能猜对,我是不行的,因为我没得到过这方面的锻炼,我回到国内时就习惯了那种“你说什么就是什么;你告诉我这个,就是这个;你需要我帮助,直接了当地讲出来,我就去帮助”。希望大家都能别拐弯抹角,我没有精力去猜,我有好多的事要做。
所以我在哪都是用这样一种态度去活着,自己并不累,我也试图告诉别人,我说的都是真话,所以你不用猜我。跟领导说话我也是这样,不会绕弯子,你说的话我会确认一下——这是你真的要我做的,这就够了。
知识分子:Wise Person
今天大家都在谈初心,提醒自己不要忘本。你们此刻问我:“什么是知识分子?”这也是一个很根本的问题。
我想先请问在座各位,你们是不是知识分子?研究生、博士是不是知识分子?My answer is most of them are not(我认为他们大多数都不是)。知识分子是善于运用知识的人,是有智慧的人,是一个wise person(聪慧之人),而绝非仅是Expert或Specialist(专家)。如果仅专业精通却不擅长引领、组织、管理,就很难称他为知识分子,因为他并不善于运用各方面的知识来优化资源调配,支持其他人的行动。但实话说,现在确实有些不擅领导的专家承担着单位管理者的重任。
我们喜欢看热闹,不善于瞧门道。城市规划是当今的热点话题,它最早起源于大工业时代的英国,当时工人集中住在一起,生活饮水都来自于统一的水源,结果工业排放污染了水,大家就都得病了。为此,英国的卫生部门才开始了城市规划与设计。可翻看城市规划年会的会议材料,很少看到健康二字,最多也只是“城市的健康发展”,这里的健康也不是特指人的健康。
这与我们培养的人才的单科化有关系。我称这群人为“专家”,只想自己那点事,不进行系统性思考,不综合地考虑如何让人生活得更方便。可真正的知识分子会整合大家的意见,运用好知识,最合理、最优化、最省料地把事情做好,进而让社会最和谐。我们需要千千万万的智慧的人,绝非是一群读书读多了的书呆子,他们读得太专,甚至已经忘了怎么样综合运用其他学科的知识。
我希望社会上能少一些作秀,多一些实在的故事。特别是大学教育,要多和自己所在社区结合,赋能所在社区。比如我发现清华附近的街道办事处,一群大爷大妈经常连计算机电源线都插不对,我们可不可以抽出时间直接帮他们解决这些“技术问题”? 我们要如何赋能我们的学生,让他更加的关心社会,理解社会,并很快地建立自身与社会的联系,这些都是我们要学习的地方。
我们追求的价值观不应该是趋同的,这个社会需要方方面面的技能,更需要能够综合运用这些技能的“知识分子”,大学不应只培养学生做专家,而是让他能够在社会上八面玲珑,条条都通,能够胜任社会上的挑战,在遇到问题的时候找对的路去解决,这才是真正聪慧的人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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